慶讚中元為道教與民俗共同的節日,為三元齋的中元齋,也是佛教傳入中土後漢化成功的「盂蘭盆節」,加上儒家禮制支持帝制官僚體制的厲祭,可説三教都能共同關懷的歲時節俗。由於帝制終結而厲壇之祭消失,道教與佛教仍然持續這種文化傳統,故臺灣漢人社會複合二教或三教的信仰習俗,乃淵源於歷史傳統,關鍵時代為李唐帝室崇道,使三元齋節定型化,同時也接受佛教節日,民間的歲時也沿用道、佛二教的節俗。唐人韓鄂在《歲華紀麗‧中元》即說:「道門寶蓋,獻在中元;釋氏蘭盆,盛於此日。」就表示道教在大獻科儀中頗為擅長,佛教也將印度的結夏制轉用於中土,每逢夏季不便四處行走(雲水),就聚在一起誦經,解夏後將誦經功德迴向父母及眾生、餓鬼,這種慈悲結合孝道能夠適應漢地倫理,使盂蘭盆會成功的轉型。而道教的三元齋會則由教團內部轉變為民眾共同的節日,目的在祈求赦除先祖之罪並及於孤厲。後來在中元齋中所禮誦的經懺,就是三官經配合三元懺,迄今仍然保存三元齋的遺意;所祈求赦免的仙聖,則從地官赦罪擴增為救苦天尊與普化天尊。而佛教也因應漢地的需求,所禮敬的佛菩薩同樣漢化,既有目蓮救母的經典持誦,也在唐代以後強化觀音的救苦、地藏菩薩的慈悲賑濟,都表現在結壇的壇場和儀軌。故在民眾的信仰習俗中,慶讚中元與盂蘭盆會並存,明清以後既已普遍以迄於今。
臺灣漢人社會延續中元節俗,移民在遷移、開發的過程中,歷經環境的克服、族群的械鬥等,所發生的傷亡特多,就重視中元節的普度習俗。而慶讚中元與盂蘭盆會則仰賴道佛二教,即因籍屬分布而分別適用。如基隆中元祭為首一被列入國定的重要祭典,即為「漳泉拚」的族群械鬥遺跡,就靈活使用道、佛二教的普度儀式。當初漳州人先移入而佔有港區,靠捕魚與港灣之利唯生;泉州人較晚到,只能向山區發展,著重農業生產。由於分籍聚居,原本各有中元節的年例習俗,後來則導因於族群間的紛爭:從水道灌溉的使用到生活習俗的差異,彼此之間難免發生械鬥;最大的傷亡事件為咸豐年間的魴頂械鬥,死亡人數超過百人。雙方有識之士為了平息報復,決定收埋遺骸各自建祠祭祀:即老大公廟與獅球嶺公墓;又議定按照舊俗普度,採取擬血緣的字姓組織,而不再區分漳泉。最初組成十一姓輪普,即俗稱的「張頭許尾」:張廖簡為首,依序為吳、劉唐杜、陳胡姚、謝、林、江、鄭、何藍韓、賴、許。從此打破漳、泉籍的分別氣類,以「拚陣頭代替打破人頭」,字姓排序每年輪普,各以經濟實力拚陣;而小姓所組的「聯姓會」,後來也都紛紛獨立,故擴大為十五個字姓。由於十五年輪普一次,所形成的良性競爭,使地區性的普度成為中元普的範例;而地方社會在七月中盛行私普:諸如廟普、街普;市場普、碼頭普,或子弟普,連小孩也有囝仔普(金童普),就形成地方普度的熱烈氣氛。
桃竹苗客家地區的義民祭,同樣也選在七月舉行普度,其輪普單位目前總共有十五個村鎮,都因採取輪普制而得以長期持續。其歷史成因的背後仍為族群械鬥:先有林爽文事件,後有戴潮春事件;客家社會在起事的紛亂中,為了自保既組成團練,也參與清廷福康安的平亂。事件後收拾餘骸,用牛車載歸埋葬:苗栗建有義民祠,而新竹、桃園則因牛車停住而葬於新埔,並建義民祠奉祀。當地仕紳倡議區內客家聚落輪普,即由十一區逐漸擴大為十五區,各區年例輪值祭祀,在農曆7月20日於新埔義民廟廟前盛大舉行,依例多由當地的釋教團體主持;而地方民眾則以賽豬公、比羊角參與,形成牲牷之祭的禮。類似的械鬥事件後立祠祭祀,基隆地區既有道壇也有佛寺,分別與各字姓團體合作,採用慶讚中元或㿻蘭勝會進行;相較之下,在義民爺信仰的客家區內,平常即由當地釋教主導喪葬儀式,故七月年例的義民祭活動,也依俗通常採用盂蘭盆會,成為另一種普度的族群特色。
中元節與七月普度的結合,地方社會與當地佛、道壇相互配合,經久之後就形成地區性習俗,主要原因即為儀式專家的數量有限,在七月為了均衡分配,就自然形成區域性的輪祭制。早期有名的典型就是中部的鹿港地區,當地流行的〈普度謠〉,就顯示在一個月內分區進行,並非集中於七月十五,儀式專家則為當地靈寶派道壇(主要由施姓道士世家主導);而中南部則有諸羅(嘉義),也是在月內全市分區輪普。民俗的考慮就是七月鬼門一開孤幽放出,整個月在輪祭區內,都可使孤幽得享施食;而當時的社會、經濟情況,則是考慮祭拜物質的供需需求,避免轟擡物價;而儀式專家的數量同樣需要合理的分配,才足以應付地方各區的需求;尤其早期有相互宴請的人際關係,在區域內自然形成輪普區,才符合當地社會的文化生態。這種臺灣社會所形成七月輪普制,從清領到日治時期基本未變,縱使日本的殖民統治期間,也並未受到政治的破壞。
在節慶史上出現一次較大的改變,為國民政府遷臺之後基於反共的政治形勢,即以改良風俗的理由進行節約,規定七月普度集中於中元節一天,這種政令破壞了原本的區域輪普制。不過節約的改良政策後來無法完全施行,卻又因社會變遷後的現代化變化,城鄉人口出現大量的移動,尤其年輕世代集中於城市地區,導致七月的整月普度逐漸變動:如鹿港地區曾經一度想要恢復,想按〈普度謠〉再度恢復全境分區輪普,卻因年輕人口的大量外移,年長者無力也就無意願配合。有的則因地方團體而有不同的自主性,如基隆中元祭的普度時間,後來就固定於七月十五舉行,字姓團體並未恢復較為合理的七月底;但是市區內的分區普度則自然調整,各種普度各視所需而分散舉行,才形成七月隨時可見的普度文化。
中元節採用區域輪普制的,因而得以長期延續地方傳統的,「鷄籠中元祭」採取字姓輪普,新竹義民祭則採用村鎮單位輪普,主要就是年循環的時間較快,且大普度的事情頗為繁雜,故輪普制較方便分攤勞力與物力。可以對照頭城所恢復的搶孤活動,其熱烈情況可與恆春搶孤南北呼應,主要即改變原本任由民眾搶上孤棚的危險性,轉換為競技性的民俗體育:在高高矗立的木柱上塗滿牛油,參賽者必須組織團隊,既需體力的訓練,也在臨場相互配合,才能在激烈的競技上,經由合作而得以強標。兩地主辦者都設法增加難度,同時也注意攀爬者的生命保障,使得標者獲勝後得到奨勵與榮譽。這樣搶孤活動成為轉換成功的民俗典型,既因應社會對傳統民俗的回潮效應,也在七月的普度習俗中建立在地特色。這種活動並非採取傳統的輪值制,而由地方團體(青商會)所主導,不同於基隆或新竹的傳統方式,故在人力或財力上均需較大的負擔。現代化之後臺灣社會能保存中元節俗,無論延續傳統抑或恢復古例,顯示當代信仰習俗的持續存在,都表示民間所保有的文化活力,並不因西方科技文明的衝擊即會消失,反而能成功轉型為民族的文化標誌。
【撰寫者】
李豐楙(政治大學宗教所講座教授)
【參考文獻】
1. 李豐楙等,《鷄籠中元祭祭典儀式專輯》,基隆市:基隆市政府,1993。
2. 李秀娥,《臺灣民俗節慶》,臺北,晨星文化,2004。
3. 鄭志明、黃進仕,《嘉義市中元普渡藝文資源調查計畫報告書》,嘉義市:嘉義市文化局,2000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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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教節為中華民國道教會鑑於許多宗教都各有節日,或依創教主聖誕或依傳統的紀念節日,而道教夙來崇奉多神信仰,眾多的先後天神既各有神誕日;加上傳統節日眾多,如三元、五臘、八節等難以選定某日。本來正一道士的傳統既有太上老君聖誕,在農曆2月25日慶祝,但並未涵蓋所有的神廟、道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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